第85章 前(二合一)(2 / 2)
他目光再次扫过陈庆,摇头道:「确是可造之材,然无根无凭,贸然带入山门,于规矩不合,于他也未必是福。」
周良闻言,心中暗叹,不再言语。
里间门帘掀开,李氏和周雨各提一个收拾好的包袱走出。
周雨已换上一身素净厚实的棉裙,发髻重整,更显清丽。
「都收拾好了?」
李元站起身,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天色不早,雪路难行,我们这就动身吧。」
「阿元……」周良声音沙哑,还想说什麽。
「姐夫,保重身体。」
李元打断他,对着李氏微微颔首,「姐,雨儿我会照顾好,放心。」
说完,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周雨走到父亲面前,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爹……您和娘要保重身体。」
李氏也是红了眼眶。
周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去了听舅舅的话,好好的。」
周雨最后看向陈庆,嘴唇微动,「陈师弟……保重。」
陈庆抱拳,沉声道:「师姐保重,前程似锦。」
最终,周雨一步三回头,在母亲压抑的啜泣声中,登上了黑色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马蹄声响起,车轮碾过积雪,缓缓驶离了周院门前这条熟悉的小街。
周良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许久后,周良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中,把陈庆叫到了自己屋内。
他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疲惫:「你方才说有事,是什麽事情?」
陈庆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弟子三日后便要动身前往府城,今日特来向师父辞行。」
周良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武举还有一年之久,你目前去府城……是否为时过早?」
陈庆回道:「弟子机缘巧合,得到了五台派内门的举荐信和信物。」
「举荐信!?」
周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
他清楚五台派的规则,有了举荐信和信物,便等于获得了一个宝贵的『敲门』机会。
虽然能否最终拜入山门仍是未知之数,但这对于陈庆这样的寒门子弟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庆脸上:「为师……能给你的助力,实在有限。」
说着,周良站起身,走到书柜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暗格。
他手指灵巧地拨弄几下,暗格无声滑开。
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尺许长的紫檀木盒。
木盒古旧,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周良将其置于桌上,轻轻打开。
盒内静静躺着一株奇异的药草。
这株草约莫三寸高,茎秆呈现一种温润的玉白色,隐隐透着生机。
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金色纹路,如同天然的符咒。
最奇特的是它的根须,盘根错节,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赤金色。
整株药草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丶混合着草木清香与大地厚重感的奇异气息,仅仅是闻上一丝,便觉精神一振,体内气血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此乃『还阳草』。」
周良深吸一口气,道:「为师早年机缘巧合所得,一直珍藏至今,已有整整十二个年头。它蕴藏着一缕纯阳生机,对固本培元丶乃至冲击瓶颈时稳固心神丶补充元气,都有奇效。」
「此物药效极强,不能直接服用,最好是用于炼丹制药,留着于我也是无用。」
他拿起木盒,递向陈庆:「此去路途遥远,若在五台派遇到难以逾越的难关,或是身受重伤危及根本此物或可助你一臂之力,若实在事不可为,前程渺茫……」
周良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也可将其变卖,换得足够银钱安身立命,切莫强求。」
陈庆看着盒中还阳草,心中一暖。
这算是周良为他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
最终,陈庆没有过多推辞,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厚恩,弟子铭记在心。」
周良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拍了拍陈庆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沉沉的:「去吧!」
........
傍晚时分,陈庆回到家中。
刚进院门,便听到屋内传来熟悉而温婉的说话声。
推门进去,只见表姐杨惠娘和大姑正坐在堂屋里,与母亲韩氏说着话。
桌上堆放着几个包袱,散发出淡淡的咸鲜海味和米面香气。
「阿庆回来了!」
杨惠娘闻声站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指着桌上的东西:「听说你要出远门,我和娘赶着收拾了些东西。这是晒好的虾干丶鱼鲞,路上耐放,也能添点荤腥。这几包是今年新收的上好海米,还有……这是我亲手给你纳的几双厚底鞋。」
大姑陈金花也忙不迭地点头,赔笑道;「是啊是啊,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吃穿都要备足。惠娘还特意去汪记布庄扯了几尺细棉布,给你做了两身贴身的衣裳……」
陈庆郑重道谢:「多谢表姐,让你费心了。」
寒暄了一阵,屋内的气氛渐渐沉静下来。
杨惠娘看了看母亲陈氏,又看了看陈庆,脸上浮现出几分为难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阿庆还有件事,外公托我带话,说……说你出息了,是陈家的大喜事。他想在你走之前,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吃饭?」
陈庆脸上的温和瞬间淡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屋内气氛陡然凝滞。
韩氏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
大姑陈金花也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杨惠娘看着陈庆的反应,心中了然,「外公他年纪大了,或许……唉,阿庆,我就是拖个话........」
陈庆打断了表姐的话,「表姐,替我回了吧。吃饭……就不必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门外沉沉的夜色,「等我爹……什麽时候回来了,再说吧。」
杨惠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韩氏更是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陈老爷子当年硬逼着陈武顶替二儿子去服那九死一生的徭役,又在陈武走后对孤儿寡母不闻不问甚至多有苛待,这些旧事像沉疴的伤疤,不是一顿饭就能揭过的。
陈庆的态度,已然是念在血缘情分上最大的克制。
「唉……」
韩氏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惠娘的手,「惠娘,你就这麽跟老爷子回话吧,阿庆……心里有数。」
杨惠娘默默点了点头,看向陈庆的目光带着理解和心疼。
「阿庆,我知道了,你路上千万小心。」
她顿了顿,又看向韩氏,「大舅妈,您也多保重身体,有什麽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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