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伪（1 / 2）

第78章 大伪

日上东山，长安城十二门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景象。

往年霜降一过，田野净光，关中百姓就进入了漫长的窝冬期，早晨开城，除了商旅以外，农人几乎无人出进。

目下却不一样，早城未开，就有大批的人牵牛执末成群结队地在城门内外等候出城丶进城。

「老伯，你提着陶罐竹篮，是进城买粗盐丶盐布的吧？」

「是哩，听人说再不买就买不到了。」

「盐那东西，咋能买不到？」

「贵到买不起，不就买不到了？」

「老伯，你别被人忽悠了，额可听说，盐便宜了哩。」

「好后生，哪的盐便宜了？昨个儿额那小子就买了些盐布，就花了几十个钱，盐不贵，盐布咋会贵。」

「东郭盐坊，老伯知道不？」

「那可是长安最大的盐坊，也是最好的盐坊，咋？那的盐便宜？」

「便宜哩，一石盐一百钱。」

「后生蒙谁咧，这价连盐布都买不到。」

「老伯，谁蒙你咧，东郭盐坊就在那，你不信进了城就去看。」

「不信。」

「你——

「和乡党争个甚，他愿意吃盐布就让他去吃盐布，咱们吃精盐，上君当国，吃不完的便宜盐。」

等着城门开也是等着，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你来我往的争执，早就让周围的人竖起了耳朵听。

盐价上涨，不少人都知道，当听到一石盐一百钱时，人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后生被忽悠了，但当明显是老模样的乡党喝止争吵时，不相信盐价贱了的人心，忽然有了动摇。

有聪明的人抱着陶壶往陶碗里噜噜倒满了，捧了过来，「乡党，喝点茶。」

那人像是渴极了，没有客气接过陶碗，一口气咕咚咚饮尽了，或许是喝的急了，一个水隔上来，周边的人顿觉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夹着干树叶的味扑鼻而来。

「乡党，盐价真是贱哩？」

「是贱哩。」

「咋就贱哩？」

「现在朝廷谁说的算知道吗？」

「那肯定是皇帝啊。」

「屁。皇帝犯了错，不顾老百姓死活，跑去外面快活去了，说的算是储君，就是皇帝的儿子，

额告诉你，上君是个好人，把那些列心眼黑斑的盐商丶铁商丶粮商都给收拾了，为的是让咱们穷人能吃饱穿暖咧。」

「乡党的意思，铁价丶粮价也贱哩？」

「贱哩！贱哩！」

「乡党能指个路吗？买完盐丶粮，额请你羊肉。」

「这费什麽劲，买盐就去东郭盐坊，买铁器就去卓家铁工坊和孔家铁工坊，买粮食就去任家粮坊，这些地方你们都知道，都是数一数二的，额不蒙你吧？」

「不蒙！不蒙！乡党，买完盐粮你就在这等额，额们回去就杀羊。」

长安城十二个城门，每隔城门内外都如此，一派热闹的景象，盐价丶铁价丶粮价贱哩，东郭盐坊丶卓家铁工坊丶孔家铁工坊丶任家粮坊这些关键话语深入人心。

「已时到了，开城门了，开城门了，进吧！进吧！」

进城时，通过守城将士之口，城门开关时间时间更改，自明日起开城会早一个时辰，闭城会晚一个时辰的消息，也为所有人知晓。

来到盐坊丶铁工坊丶粮坊的百姓们不由得震惊了。

盐价一百钱一石。

铁器丶农具，视大小丶质量，从几十钱到几百钱等。

粟丶麻丶麦丶莉丶答丶泰等粮价，全部跌至六十钱以下。

这样的价钱，似乎回到了孝文帝丶孝景帝之治末年，年长的百姓中竟有人落下泪来，上君好啊，然后加入到买盐，买菜刀丶农具丶粮食的行列中。

刚刚出现波动的长安市曹，竟迅速消之弥耳，盐丶铁丶粮短缺的谣言，不攻自破。

卓家铁工坊，楼上。

白雪丶东郭咸阳丶孔仅丶任泉都在，打开窗户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铁工，从战国时代以来，就是「百工第一才」，卓家作为大汉首富之家，铁工数万，却分布于天下，突然的铁具需求量大增，卓家临时调动了京畿丶关中各地铁工坊的农具丶菜刀等基本铁具，

依然没有把握完全供应需求。

卓家铁工坊已经转为国业，广求铁工，所有铁工坊也动火冶炼，但要时间来制器。

「白掌柜。」

任泉在这寒冬中依然遵循祖制穿着单薄的衣服，提醒道：「朝廷世职百家，别的不提，墨家子弟，卓家国业丶孔家国业想必能用得上。」

铁工好找，良工不好找，辨器丶锻铁丶淬火丶锤工几个方面，没有几年丶十几年的上手功夫，

是很难到家的。

而墨家，最擅长的便是手上功夫。

白雪丶孔仅一喜，但又犹豫了，「朝廷徵召他们是出仕做官的，还能愿意打铁吗？」

「如果不愿意，那就不是墨家子弟了，再说了，问问又何妨。」任泉笑道。

百家出仕，哪家都是一大群人，但世职就一个，是不可能养活那麽多人的，以墨家性格，大多人会选择自食其力，凭本事吃饭，在墨家人眼中，并不是贱业，将会是不少人的选择。

白雪丶孔仅颌首，不管成功与否，值得一试。

察觉到任泉的目光，东郭咸阳两手一摊道：「我那没什麽问题。」

盐这种东西，有粗盐丶细盐之分，却没有什麽好坏之分，简而言之，挖出来放在那几年丶几十年稍加处理仍能食用，东郭家族在齐地盐业深耕细作几百年，存储的盐和未开采的盐多的是，再把话说明白点，东郭家的盐，当然，现今都属于朝廷的盐，哪怕不再开采，大汉几千万百姓十年吃不完。

「接触些百家人才，也没有什麽不好。」

任泉笑着说道：「如今的我们，可以说是同乘一船，无论以前发生过什麽，我还是那句话，天大的事情，端赖我们同舟共济。」

白雪当然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东郭咸阳丶孔仅默了一下，也点了头。

从帝党到太子党，从家族之业到国业，一时之间，不太习惯。

楼下隐约传来混乱的声音，是无法承受价格战的长安商人派来捣乱的人。

东郭咸阳丶孔仅这才舒展了眉头，体会到了背靠大树的好处，不无恶趣味道：「白掌柜，请廷尉卿来收拾他们吧。」

投靠上君，其他好处暂时不提，能驱使张汤一二，东郭咸阳和孔仅是真心觉得不错。